沈睡的相片- 012013-07-15 SSHP 百題練習
01 BACK TO FICTION |
哈利第一次看到母親的相片,令人意外的,是在佩妮姨媽某日命令他打掃的儲藏室裡。威農姨丈的車庫後面,有一個小房間專門拿來堆放被德思禮家遺忘,或是判定沒有用處又不好丟掉的雜物。事實上在哈利住在德思禮家的期間,只有要丟東西的時後,才會看到佩妮姨媽進去那個小房間。 換句話說,哈利大概是第一個打掃這間儲藏室的人。 那是收到霍格華茲入通知書的前兩年。哈利還記得那年的夏天比過去都還炎熱,那些科學家說什麼---地球暖化?沒錯,就是這個詞,代表了水臘樹街長達兩個月的溽暑,英國的多雨加重了夏日帶來的不適,而往後的幾年只有變本加厲的趨勢。那日他做完德思禮家的早餐,吃下自己少得可憐炒蛋跟肉屑,就被佩妮姨媽打發去打掃這間儲藏室。 「我可不能讓珍妮蘿絲她們看到你這惹人厭的小鬼!」佩妮姨媽這麼尖聲叫道,把他推出屋子,門重重地在哈利面前摔上,伴隨女人刺耳的碎念聲,要他打掃完就自己上哪溜達去,傍晚前都不要回來。今日上午威農姨丈公司同事的眷屬要來德思禮家進行一個月一次的小聚會,女人們故作優雅的喝茶、品嘗各自帶來的小點心,聊自己家的老公跟孩子如何如何。珍妮蘿絲是威農姨丈上司的老婆,是這群女人裡眼光最挑剔的---「多麼高貴的女士!」佩妮姨媽總是這麼讚嘆,每次輪到德思禮家舉辦,便會極盡所能的討好這位珍妮蘿絲。 早上九點的水蠟樹街已經被盛夏的陽光曬得有些悶熱,更別提不通風的車庫,光是走到車庫底部,哈利就感覺到身上寬大的T桖已經濕了一塊。那間堆滿雜物、許久沒有清理過的儲藏室,一打開門就讓人差點窒息---這些日子的高溫彷彿把儲藏室裡的氧氣都燃燒掉了。哈利打開儲藏室頂端那顆搖晃得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的燈泡,微弱的燈光其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但不至於讓哈利被都快滿出來的雜物絆倒。 他挪動一些大型的電器用品,打算先擦乾淨這些電器,並清出一條路。覆蓋整個儲藏室的厚重灰塵因為他的動作撲騰成一片灰霧,哈利被嗆得咳了起來,連眼睛都被刺激得張不開。他在慌亂中絆到一箱雜物,一個重心不穩,跌向一落比他高一點的紙箱。瞬間周圍的箱子、雜物都塌了下來,不用多久就幾乎掩埋住哈利瘦小的身軀。 哈利大聲咳著,從身上那堆雜物中爬出來,臉上破舊的眼鏡歪了一邊---還好都是些不太厚的書籍或是小用品,不然德思禮家就可如願以償的永遠擺脫他了。 「喔!」一本書因為他的動作砸了下來,哈利捂著被攻擊的頭頭頂,憤恨地拿起那本凶器。 這本書從封面跟內夜泛黃的程度來看,已經年代久遠,看起來像本教科書,中學程度的,書頁空白處過分細長蛋整齊的字跡顯示這本教科書的主人應該是個女孩子。哈利想到佩妮姨媽那本記錄日常瑣事的筆記本上的字跡,也是一樣細長,且右上的轉彎處都是尖銳的轉角---這是佩妮姨媽的舊課本! 像是發現什麼秘密般,哈利莫名的興奮起來,他轉頭朝門口看去,生怕佩妮姨媽隨時會從背後出現。他一頁一頁翻閱,讀著每一頁的筆跡,除了一些課程內容的筆記外,也寫了不少心情記事。而這些記事沒幾句就會提到一個哈利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莉莉」。 莉莉今天讓粗暴的畜牲貓頭鷹送信來、莉莉今天回家搶了自己的床位、為什麼爸爸媽媽都那麼喜歡莉莉那個怪胎、要是莉莉再用那些恐怖的把戲耍她她就永遠不跟莉莉合好了......。哈利驚訝於佩妮姨媽也有這麼孩子氣的同時,目光被那個名字所吸引,他瘋狂的翻動書頁,找尋每個包含這兩個字的句子,近乎飢渴的將之刻到腦袋裡。 「莉莉」---那個佩妮姨媽不曾吝於在他面前提到的名字(當然,帶著怒罵跟厭惡)。 那個屬於已經在哈利的生命與記憶中消去身影的母親的名字。 一直以來哈利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出車禍而死,「莉莉」這兩個字在德思禮家除了花的意義,也只代表怪胎、忘恩負義。哈利對於自己的母親,只有少得可憐且偏頗的認識(當然他並不相信佩妮姨媽對他父母的指控)。這是他第一次得到更多與母親有關的訊息,雖然仍然充滿佩妮姨媽毫不掩飾的嫌惡,但哈利仍然能夠了解媽媽更多而感到高興。 翻著翻著,一張紙片掉了出來,哈利急忙將它撿起,在看清楚那是什麼後瞪大雙眼。 那是一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應該要是白色的部分已經變質成淡淡的褐黃色,還散落著一些咖啡色的斑點。兩個女孩站在郊區的小木屋前,旁邊環繞高大的、枝葉茂盛的樹木。左邊那個瘦高的女孩扭著臉,嘴翹得老高,好像拍照的人欠了她幾千萬一樣;右邊的那個綻放著大大的笑容,臉頰有著迷人的酒窩,漂亮的大眼彎起滿是溫暖的笑意。兩個人的手牽著,雖然左邊的女孩一臉不情願,小手卻握得緊緊的。 哈利的手劃過左邊的女孩---這張嫌惡一切的臉應該是佩妮姨媽,那麼---他的手緩慢的覆上右邊的女孩,深怕她不見般輕輕摩娑---這就是「莉莉」了。 媽媽。 他在心裡小聲的喊著。 媽媽。 這是他的媽媽。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媽媽的照片,第一次知道「莉莉」的模樣,縱使這張照片裡的女孩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但是他的媽媽、他的媽媽,如他模糊的記憶中溫軟的懷抱一樣,散發著充滿陽光味道的溫暖。佩妮姨媽說的果然都不是真的---哈利有些埋怨的想,他的媽媽明明看起來是個美麗、活潑又溫暖的好人! 他將那張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入口袋裡,反正會放在儲藏室的東西已經被德思禮一家遺忘了,拿走一張照片也不會被發現---更何況那是他的媽媽!既然佩妮姨媽不要了,又那麼討厭媽媽,給他也無妨。 哈利對自己點點頭,站起身,繼續打掃起滿地的雜物。雖然他汗流浹背地一路忙到太陽下山,全身都是灰塵跟髒汙,比平常的樣子悽慘好幾倍,但只要想到今天的收穫,哈利便忍不住勾起嘴角。這張照片讓他覺得,媽媽就在自己身邊,讓他覺得自己是被什麼人愛著的。 「小子,你在傻笑什麼?」一直到晚餐時間哈利還是難掩他的好心情,無論佩妮姨媽要他做什麼,他都聽話地迅速完成,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容,就連達力一進門就朝他頭上揮了一拳(為今日沒有玩到哈利沙包遊戲洩憤),他也沒有反抗。威農姨丈接過他遞過去的餐後咖啡,小得幾乎是一條線的眼睛狐疑瞇起:「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在打甚麼邪惡的主意!你這忘恩負義的惹禍精!」 哈利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在收拾完廚房之後馬上被威農姨丈扔進樓梯下的碗櫥。「明天一早就開始把草坪修剪乾淨!小子,要是你睡晚了半分鐘......你會知道我怎麼對付你!」隨即重重摔上碗櫥的門,一些灰塵被震落下來。哈利扶了扶眼鏡,拍掉身上的髒污,倒在破舊的毯子上。他深深吸了口氣,拿出了口袋裡的照片,一個下午的折騰,讓照片有些摺痕。哈利緊張的想要撫平它,但搓磨許久還是弄不平那些細小的痕跡。他帶著愧疚撫上莉莉年幼的臉———對不起,媽媽,我摺到你了。———許久之後,才把照片壓在枕頭下,閉上眼睛。 聽說這樣就可以夢到想見的人。 哈利想著在學校裡讀過的小說,抱著希冀進入夢鄉。 要到我的夢裡來喔,媽媽。 |